“供銷社”這個名詞,標準的解釋應該是:為了滿足農村生產生活而設立的,銷售生產工具、生活用品和收購農副產品的商業機構。
供銷社印象
在上世紀60年代至80年代出生的人們心目中,供銷社簡直就是埋藏于心底的“神圣殿堂”——它以神奇的魔力,牢牢地吸引著他們,滋潤著他們的童年,為他們帶來了一生的美好回憶和對未來純真的期盼與向往。
在我的記憶中,童年時我接觸最多的是大隊和公社的兩級供銷社。盡管大隊供銷社在規模上要比公社的小很多,但它們在內容和功能上卻擁有著很多共同點:高大威武的房屋,寬敞明亮的店面,干凈整潔的柜臺,琳瑯滿目的商品,彌漫著各類商品的混合氣味,散發著商業文明的氣息和物質豐盈的祥光。
遲到的鉛筆和作業本
1972年秋,我正式報名上學。開學在即,還沒來得及痛快地享受下上學之喜,我就迎頭碰到一個不小的煩惱:父母不能按時為我買來必備的學習用品。原因也很簡單:一是沒錢,二是跟前的大隊供銷社不開門,而較遠的公社供銷社沒有順路人去。
我和父母哭鬧,爸爸就去求助隊長。翌日,隊長讓去找隊里會計,說給解決鉛筆和作業本錢。爸爸去找會計,會計說大隊供銷社近期關門,他一兩天要去公社辦事,順便就把鉛筆和作業本給買回來。爸爸很高興,讓我再耐心等等。
在等的過程中,學校就開學了。
第一天上學,我兩手空空地進了教室。課堂上,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幾個常見的漢字和阿拉伯數字,讓我們照著寫。同學們都紛紛拿出嶄新的筆和本,歪歪扭扭地寫著。老師在查看的時候,發現了局促地坐在座位上兩手空空的我。了解情況后,他非但沒有批評我,而且還把墻角一個打掃衛生用的鐵簸箕遞給我,又給了我一截粉筆,讓我在簸箕背面寫字。
第二天上學前,爸爸從家里翻出一截快要用禿的鉛筆頭和一本粉紅色的“煤油證”(以前大隊供銷社發的買煤油的憑證及記賬本,上面還有幾張空白頁),讓我先拿去學校應急。
隨后的幾天,我時刻都在心急火燎地盼望著村會計能快一點兒給我買回學習用品,就連晚上做夢也在焦急地等待那個激動人心的幸福時刻。然而由于雜事纏身,村會計竟然遲遲沒有成行。又經歷了十幾天漫長的煎熬和等待后,村會計才終于從公社供銷社為我買回漂亮的鉛筆和作業本。
捧著這精美無比的寶貝,我當時興奮喜悅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那種如獲至寶的幸福體驗,讓我今生今世也不能忘懷!
一本《新華字典》
記得有年冬天,本家澤福嬸子回山東老家探親去了。
澤福叔愛熱鬧,同院的叔伯拐大爺會說書,因此那年冬天我和拐大爺就被澤福叔邀請到他家溫暖滾燙的土炕上去結伴過冬。
拐大爺單身一人,由于一條腿瘸,因此被人叫作“邵拐子”。拐大爺是村里的元老,在村里很有威望。
拐大爺每天晚上都要給我們說書。他見多識廣,幽默風趣,尤其愛講笑話。每次在說評書前,他都要先講些笑話,逗得我和澤福叔哈哈大笑。
就這樣,我們老少爺們三個在其樂融融的氛圍中度過每個晚上。有一天,媽媽安頓我帶一瓶燒酒給兩個長輩。那天傍晚,天空突然飄起雪花。晚飯后我迎著風雪,小心翼翼地護著書包里的燒酒,深一腳淺一腳地摸到澤福叔家窗前。
進屋前,我聽到拐大爺正在和澤福叔高聲談笑,話題內容恰巧也是雪夜圍爐喝燒酒的美談。我高興壞了,進門就把燒酒瓶捧到兩位長輩的面前。見了燒酒,拐大爺和澤福叔立刻眼放光芒,他倆高興得眉飛色舞,迅速撈來半盤酸咸菜,斟滿燒酒,有滋有味地喝了起來。
那天晚上,拐大爺邊喝邊給我們說評書《左連成告御狀》,說到高潮的地方,在酒勁的助力下,他老人家竟手舞足蹈,邊說邊哼唱起來……那可真是一個讓我終生難忘的雪夜啊!
有段時間,拐大爺去縣城的老戰友那里看牙去了。我和澤福叔的心里很失落,天天望著村口的黃土大道,盼望著拐大爺能早點兒回來。
后來某一天放學回家,我突然看到土炕邊放著一本嶄新的《新華字典》。媽媽喜悅地告訴我,這本字典是拐大爺從縣城供銷社買來送給我的,拐大爺說字典是最好的老師,要我好好學習。大隊的供銷社是買不到《新華字典》的。
羊毛和盜賊
記得某一年,大隊供銷社在一個風高月黑的晚上遭賊盜了。盜賊從屋后挖通一個地洞鉆進店里盜走了不少東西,好在這些東西零碎且不值多少錢。據說這個案子一直沒有偵破,推斷是流竄作案的可能性大。
一年春天,生產隊剪好了幾大包羊毛,準備過兩天拉到公社供銷社出售,于是就暫時存放在隊里的庫房。可沒想,一天夜里,羊毛失竊了!盜賊撬開大鐵鎖,用類似小推車的工具運走了羊毛。
消息在村里村外炸開了鍋。
縣公安局派出人員到附近的各家供銷社開展摸查,目標直指近期收購的羊毛。沒出一個星期,被盜的羊毛在鄰縣的一個偏遠供銷社被發現。沒過幾天,盜羊毛的兩個毛賊也在幾里地外的村莊被抓捕歸案。
案子破了,羊毛找回來了,村里人十分高興,于是就在大隊供銷社門口集會,放鞭炮慶祝。那場面至今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