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驚蟄時節,早晚依然清寒,樓外還是暮冬天地,但沒有云的午間,袖里懷里還是有了些許春意。好比年三十,天氣再冷,畢竟是春的節日。
春的脈動波及江河大地,隨春天脈動的還有雪。融融雪花好似開裂的棉桃飛出的絮,任風吹旋,從遠方來,也向遠方飛去。偶有三朵兩朵進了樓窗,倏忽間不見了行跡。此時,去微信群里走一遭,可聞詩里芳菲,賦里都是燕子穿柳、杏花春雨。春的語言也如窗外的春雪,紛紛飛,輕輕舞,叫人醉。
樓對面開著幾扇窗,不知哪扇窗里飄出了詩《春曉》,給雪花兒添了春趣。
窗外,“啾啾”“咕咕”“嘰嘰喳喳”,聲清脆,且有節律,平仄平平仄,疑是在誦讀李杜詩。聲聲慢,好似逸安居士詞。
鳥兒善筑巢,總把愛巢打理得千般好。夫妻倆躲進愛巢,風來隨風唱,雨來聽雨歌。不思秋儲冬藏,總把野田籬院當糧倉,不到饑時不去覓食。
雪還在下,不見消停。想見鳥無隔夜糧,雪地皚皚,哪里是覓食處。雪三天不化,鳥六頓不吃,情似房漏又逢黃昏雨。心中竟生出怨懟之意,怨雪不因時,怨風不急不躁不思撥云現日,化雪為露,為解鳥兒饑荒,消一塊覓食田地。
“啾啾”不再,“咕咕”也不再咕咕,“嘰喳”聲似乎進了樓檐瓦隙里。
清晨醒來,聽窗外鳥叫,掀簾見天大晴,忙起身下樓,在草坪上掃開一片雪,撒了些浮麥玉米油葵等,踅身樓上,隔窗見來了一群麻雀、幾只布谷,還有一對山鴿。它們匆匆揀食,不時抬頭四顧,神情似剛進親戚家門的小孩。之后的日子又來了喜鵲、斑鳩,我也多了幾分興趣,投食喂鳥成了不思推卸的樂事。晨練回來,取下樹杈上的塑料袋,抓幾把雜糧撒在樹下,覺得心里舒坦,好似了了一樁快事,恰同收拾了釣具,打道回府的感覺。
忽一日,一串婉轉隨一縷晨光打簾隙流進窗里來,思謀是百靈的歌,卻比百靈來得酣暢,好似畫眉的曲,又比畫眉的曲調還悠揚幾許。即刻披衣,拎一只馬扎落座窗臺,見樹下覓食的鳥群里多了幾位生客。未加思索便抓拍了幾張照片發至微信群里,群友即刻反饋:太平鳥,太平鳥!
太平鳥,第一次聽說。它們不知從何處而來,不爭不搶,跟樹下的斑鳩麻雀布谷鳥和平共處,給我們瑞泰新城的春曲加入了清新的音符,豐富了烏拉山鎮春天的旋律。
二
霜降時節,公園的柳還綠,楊樹葉漸漸變得微黃,菊花金黃燦爛。小區的爬山虎葉子紅了,才幾天,碧綠的柵欄便成了一堵紅墻。
這時候,海鷗來了,與公園的林木、小區的爬山虎一樣,響應“霜降”的號召,來與塞上秋天共一曲秋聲,抹一筆秋色。
幾年了,來小海子聚會的海鷗越來越多,觀鷗成了烏拉特前旗城鄉居民快樂的秋游。
岸葦淺水邊,海鷗們上下翻飛、嬉戲玩鬧,好似小學校園里散了早操的孩子,歡呼雀躍,搖撼一片天地。
小海子與烏梁素海隔一條東西路,有數百個足球場那么大。最初,它是一片泥淖,鹽堿隨滲水而來去,也有稀疏的小葦林,一片一簇,春深時活過來,于晚秋里死去,終不見繁盛。如今,這里岸葦成墻,水里蘆葦形若盆景,引得游人絡繹不絕。
趕來看海鷗的車輛,不光有蒙L打頭的,還有蒙A、蒙B、蒙K和外省市的。與一位奶奶年紀的婦人聊天,得知她是北京知青,國慶節后趕來,一是幫房東收秋,二是來看海鷗。“三年了,都是這個時候來。”她說。
海鷗通人性,扇著翅膀啄食游人手上的食物,有時落在人們肩上,不停地鳴叫,似在催促人們給它們喂食。它們還會在橋欄上排成隊,任人與它們拍照。
來看海鷗的人喜歡海鷗,更愛護海鷗。孩子們聽從大人的話,不時地向海鷗招招手,不喧嘩,不追逐,并不去驚嚇海鷗。一對新人走走停停,在海鷗群里抓拍婚紗照。
這些天,微信里有許多關于海鷗的詩句,比如“海鷗與我有個約會,秋葉紅時,一年一度”。
和我一樣,應約而去的不知有多少人,都是海鷗的老朋友。